光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。勃罗姆走进屋子,克利斯朵夫也不掉过头来。勃罗姆看他睁着眼睛,便高高兴兴地跟他招呼。因为克利斯朵夫眼睛始终盯着天花板,他想替他排遣一下,便坐在床上,粗声大气地说话了。那声音使克利斯朵夫简直承受不住,迸足了气力好容易说出一句:“请你让我安静一下。”
好心的主人立刻换了口气,说:“你不喜欢有人陪你是不是?好极了。你静静地躺着吧。好好地歇着,别说话。我们替你把饭端上来。你什么都不用操心。”
但要他说话简洁是不可能的。唠唠叨叨地解释了一番,他提着脚尖走出去了,笨重的靴子又使地板咯吱咯吱地响了一阵。克利斯朵夫一个人在屋子里,累得要死。他的思想被痛苦像雾一般包围着。他竭力想弄明白……“为什么要认识他?为什么要爱他?安多纳德的牺牲有什么用?所有那些生命,那些一代又一代的人——多少的考验,多少的希望——结果造成了这样一个人,而所有的生命都跟他同归于尽,白活了一辈子!”生也无聊,死也无聊。一个人消灭了,整个的家族也跟着消灭了,不留一点儿痕迹。这种情形不是又可恨又可笑吗?克利斯朵夫因为失望,愤怒,不由得狞笑了一下。痛苦的无能,无能的痛苦,致了他的命。他的心被压碎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