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,他说的很对,在金安的那些日子里,我眼所见,遍地都是流离失所的饿殍,就连做小生意为生的爷爷,朝廷也会课以重税。
我站在塔顶,望着脚下的男子,神情竟忽而恍惚。
我坐下身来,轻轻闭上眼睛,绞尽脑汁地想象他的脸到底多丑,多老。我感觉到温凉的风从我睫毛顶端吹过,弯了眉眼,在心底起了涟漪。
如果脚下的这座浮屠塔足够高,升入了云间,看得见月老,我想问一问可以主宰世间一切姻缘的他,有没有在我们两个人的手腕上用红绳结下百年。
六、片片梅朵,其形如泪,其色如胭。
两年间,浮屠下的北国梅败了又开,开了又败。
我已习惯在塔顶遥望金安。
习惯了看秦夜秋在积了雪的土地上,在梅树旁边舞枪。
片片梅朵,其形如泪,其色如胭。
整整两年,七百个日夜,我曾不止一次地从梦中醒来,然后被站在身边的妇人吓个半死。
这个十六年前被十三楼从金安救出的女子,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腰位置,遮住了半长脸。
她就站在我的床前,不动声色地看着我,月光从窗子里面照近来,打在她苍白的脸上,气氛异常诡异。
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,我只是觉得她恨我。
那种恨只一眼便知,像是蛊毒浸透了她的骨骼肌肤。
但是她又未曾对我做过任何事情,在看见我醒来之后,就静静走开,脚步无声无息,如同一屡幽怨的精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