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离婚?”赵翔很惊讶,但他马上明白,对在政治运动中被打倒在地的许多人来说,“家破”已是平常事。在他们年级,孔丽华和她的丈夫小彭感情非常好,但小彭刚一划成右派,她就和他离婚了,她要站稳立场。听说她为此很痛苦,但是,离婚就离婚了。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。但蒋时雨的“家破”,这残酷的现实,仍然刺痛了赵翔已经受伤的心,尽管那故事的主角不是他而是蒋时雨。
“是的,我们决定了,明天就去办手续。这两年多,她夹在感情和政治立场之间,感情和‘大是大非’之间,非常痛苦。她身体弄成现在这个样子,和这有很大关系。我们一向很好,我很爱小丁,我很看重我这个家。出事以后,我和她都曾经有过一些幻想,希望不久后能摘掉右派的帽子,重新回到人民的队伍,但我慢慢明白了,即使几年以后能摘掉右派的帽子,又怎么样?在组织眼中,在他人眼中,我永远是当过右派分子的人。我明白自己的处境。照现在的情况,她跟着我只有受苦受难的命。我不能再拖累她,影响她的一生,她还年轻,应该有幸福的生活。本来,我们早就应该了结的,但偏偏在那个时候,她发现自己怀孕了。她很喜欢孩子,早就盼望着当母亲,我也很喜欢孩子,但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