勒沃已经结了婚;但六个月来得不到妻子的消息,他对自己的孤独也将就对付过去了。他躺在病房里,在他的门背后,跟谁都不淘气。那末干么人家要寄信给他呢?
“啥个意思呢?”他反复的说。
他把信授给鲍刚太太,让她念。
是勒沃的父亲写来的。整整齐齐的十行,笔迹有粗有细,有花体,有花押式的签名;老人说不久要来看看儿子,日子没有定。
勒沃重新找到了笑,找到了他的命根。他整天把玩着信,对谁都很乐意的拿出来,边说:“有客要来了,我的父亲要来看咱们了。”
然后,他补上几句心腹话:“我的父亲很体面,你知道,但他吃过不少苦。你可以看到我的父亲,他有许许多多本领呢,这老头儿,并且,他还戴一条硬领。”
后来,勒沃竟把父亲的人品完全拿硬领做凭证了。他说:“我的父亲,你们瞧着罢,他戴一条硬领呢。”
多少日子过去了,勒沃尽讲尽讲着父亲,临了竟弄不清父亲来过了还是不曾来。总算老天慈悲,勒沃从没发觉父亲始终没来;但以后,他提到这个了不得的时期,竟想出一些庄严的字句,说:“那是当我父亲来看我的时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