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他当了三队队长,他随便找一个借口就把原来的记工员歪嘴儿撤了,他才不顾什么毛根不毛根朋友之类的交情。撤了歪嘴儿的记工员,他也不向任何人招呼,自己当了记工员。
镇山猫多老练的人,心想一个记工员也翻不起多大的浪,怕惹起和他哥大队主任的矛盾,装作不过问,让他当了。
从此,疤老二一身兼三职:连长、队长、记工员,扯火闪电得很。
自从当了记工员,他就成了全脱产的干部。他成了全公社有名的从不搞生产的生产队长。
他在公社开干部扩大会,有个队长开他的玩笑,把他脑壳摸几摸,笑说:你狗日的当生产队长不搞生产,打坐地冲锋压得住台不?
他说:医院的院长不一定要看病,学校的校长不一定要教书。你啥时看见伟大领袖毛主席打过枪的?他还不是把几百万军队指挥得溜溜转,哪个敢不听他的?
他一天到晚穿着一双解放鞋,马不停蹄地在全生产队到处乱窜。他穿军鞋从来不穿袜子。老远你只要闻见一股死蛇烂嗅般的臭胶鞋味,便知道是疤老二来了。他像一只活蹦乱跳的诡秘的松鼠,在大山林中自由自在地跳来跳去,窜来窜去,神出鬼没。大清早起来,他夹个记工簿满山跑,到有人做活路的地方,看谁出了工,看谁旷了工,装模作样,又煞有介事地在他们的记工本上给谁名字下画个圈或打个X,迟到了的画半个圆圈。然后又装作很忙地到别处工地去清点出工人数,画圈打X,中午再去画一次圈,傍晚收工时再去画一次圈,一天画三次圈。其实一天画一次圈足矣。他是叫花子卖花,只图有个遮手的,找个由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