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烦琐的过程其实有一半是做给飞云看的。用当代人的目光回顾那段历史,这大概可以被看作是龙泉钓女人的一种委婉手法,一如今天的上馆子送玫瑰花。龙泉带给飞云看的书里,除了论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修养的专著外,还有诗歌集子。这是书生龙泉身上唯一存留的小布尔乔亚痕迹,与那个铁马金戈的年代背景有一丝小小的,几乎不易察觉的碰擦。当然,龙泉对诗歌的口味也有了诸多的变化。龙泉不再迷恋拜伦雪莱,说那个温情地酝酿风暴的时代已经过去,我们需要的是风暴本身。现在他迷上了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诗。有时他和飞云坐在山石上,将诗歌本放在膝盖上,合着双眼,在水声云影里孕育着诗的激情:
新年好,
我的祖国,
人类的春天。
从浅蓝色的
日子里,
高高站起!
龙泉上山看飞云,常常是抽了工作中间的一个小空隙,总是不能久坐的。不知从何时开始,龙泉的脸渐渐地变得清瘦狭长起来,颧骨高高的,如经过木刻斧凿。眼中布满血丝,仿佛时时刻刻都能瞌睡过去。头发大概很久没有修剪过了,长长乱乱地耷拉在额上。革命果真是个催熟的过程。二十出头的龙泉似乎没有经过青年就直接从少年越入了中年。这样的变化使飞云心里隐隐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