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花没有脱碗瓜瓜,她和货郎哥相处的那段时间,多多少少识下了几个字,认是能认得出来,可要让她写字,有点张飞认针的味道。
但她还是决定自己写对联,去借了笔来,蘸上锅底灰水,反反复复揣摩了几遍,写下的字有的伸胳膊蹬腿样刚硬,有的虫子爬过一样蜿蜒,要多难看有多难看,但总比脱碗瓜瓜强。
豆花写好对联,打发二棒给六六娘送去几副。
四油也是今年没的,她家也贴绿对联。
六六娘从二棒手里接过对子,就哭泣起来,絮絮叨叨地说:“过年连个红对子都贴不上。六六他爹得伤寒没了,贴了绿的贴黄的,好不容易能贴红对子了,四油又被小鬼子杀了,我这命怎就这么苦呢。”
二棒就安抚六六娘,说:“婶,都怪小鬼子,等我哥他们赶走了小鬼子,等你再找下一个了,就能贴红对子了。”
不愧是个二货,有这样安抚人的吗?
六六娘看一眼二棒,无声地叹息了一声,张罗着贴对子去了。她何偿不想有个汉呢,有汉就有了主心骨,穷日子过的也踏实。
除夕这天,豆花剪了两个窗花,贴在新糊过的窗户纸上。
前天,二棒来给她糊了窗户。糊窗户的时候,二棒问豆花:“嫂子,除夕夜到我家来过年吧。”
在姓李的这一家人里,大棒不在她身边,也只有二棒这样关心着她。
豆花看着几只麻雀飞进窗户格子里,啄食糊窗户时遗留下来的糨糊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说:“好兄弟了,你觉得我去了能开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