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他请白里昂太太来,打起精神,念出词句动人的短信教她代笔,受信人老是那一个。由此我得知邦梭出发上前线的时候,把年青的妻子丢在爱纳州的番德—米隆,从此消息断绝,他东一封西一封的给她写信,写到许多她可能栖身的地方去。
于是我懂得他为什么苦苦的再三说:“要是她在我旁边……要是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……”
然而多少日子过去了,我悲哀的想邦梭要死了。他有时候已经认不得我,奄奄一息的入了弥留状态,象孩子般哼着“睡睡”,“怕怕”,什么东西也不肯吃,死心塌地的,完全听命运摆布了。
于是出现了一桩奇迹。某一个星期四,我懶洋洋的打着盹,消化着我第一餐可称为正式的中饭,忽然旁边一阵轻微的谈话把我惊醒了。声音很低,可就是这低声惊醒了我。一转念我就想到:“一定是邦梭死了!”我便睁开眼来。
邦梭却没有死。在他和我的两张床中间,坐着一个女人,头发栗色,面孔雪白,一个怪可爱的小女人。她一只手握着邦梭的手,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一刻不停的微微颤抖。
令我出惊的是同伴的脸。说它一下子发胖了当然未免夸张,但我当时的印象的确如此。至于脸上的红色,那准没有错,而且并非发烧的颜色,乃是我从未见过的康健的血色。说到皱纹吧,我看至少去掉了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