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 慎独的修养论
刘氏以“慎独”二字为修养的极功。独是什么?他说:“夫人心有独体焉,即天命之性,而率性之道所从出也。”(《证人要旨》)又说:“独即天命之性所藏精处。”(《语类》五)又说:“独体只是个微字”;“就知中指出最初之机,则仅有体物不遗之物而已,此所谓独也”;“静中养出端倪,端倪即意、即知、即独、即天”。(俱见《语录》)可知独乃心体中最中之物,此物只有一点端倪,其体极微,其质极精,这个东西即天命之性。其实就是心灵中最灵的一点,极微极精,非从静中体认则看不出来,即体认出来了亦只一点端倪,实无一物。但这点端倪,具有喜、怒、哀、乐四气,吾人所有活动皆从这里面发源。倘若此端倪坏了,喜、怒、哀、乐所发必不正,于是恐惧、好恶、忧患、忿愤种种不和的情绪都发生了,所以吾人要加“慎”的工夫。怎样叫做慎呢?他说:“无事,此慎独即是存养之要;有事,此慎独即是省察之功。”(《主录》)慎独就是存养省察,存养是无事时的慎独,省察是有事时的慎独。独体至微,平日若无一点事,倘能时时不忘存养,自有端倪发现,自能由中道和。但独体又至神,偶一感动,念头即起,真有“一触即发,稍纵即逝”的神情。倘能于念头一萌之顷即下省察的工夫,而本体亦自清明,所谓“慎独之工,只向本心呈露时随处体认去,便得全体莹然,与天地合德”(《语类》六)。慎独是一种静的修养法,所以刘氏对于周濂溪、李延平及朱晦庵诸人关于静的修养极表赞同。对于濂溪,则曰:“周元公主静立人极之说,尤为慎独二字传神。”(《天命章说》)对于延平,则说:“自濂溪有主静立极之说,传之豫章延平,遂以看喜、怒、哀、乐未发以前气象为单提口诀。夫所谓未发以前气象,即是慎中真消息,但说不得前后际耳。盖独不离中和,延平姑即中以求独体,而和在其中,此慎独其方便门也。”(《语录》)对于朱子,则说:“朱夫子尝言学者半日静坐,半日读书,如此三年必有进步可观。今当取以为法。然除却静坐工夫亦无以为读书地,则其实亦非有两程候也。”(《读书记》)慎独虽然从静中、微中做工夫,但此工夫不外一“敬”字,我们看他《证人要旨》上一段话:“夫一间居耳,小人得之为万恶渊薮,而君子善反之,即是证性之路,盖敬肆之分也。敬肆之分,人禽之辨也,此证人第一义也。”说得何等厉害,简直以“敬肆”二字为分人禽的关头。再看他临死时的两句话:“为学之要,一诚尽之矣,而主敬其功也;敬则诚,诚则天。”由此看来,敬是修养的第一工,也是为学的第一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