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后赌输了钱,就不愁没有找赌本的地方,当晚彼此说得十分投机而别。
到了第二日早上,蔡为经又约着李二狗在茶馆子里吃早点。然后,由蔡老六引路,带到附近的庄子上去。蔡为经说的话完全照办,在佃户当面写了一张拨租的字据,三方面都签字画押。李二狗长了这么大,哪里白捞过二十多担稻子,当时是心服口服,也不要蔡为经再说半个字,就把那封请他代办废除婚约的信写了。李二狗倒是不瞒人,当了那佃户的面,就在信上画了押,把信交给蔡为经的时候,他还笑道:“大丈夫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我决不反悔。将来有什么差错,在场的人都可以做证。”
蔡为经左手抓住二狗的手,右手拍了他的肩膀,笑道:“老弟你真有侠客的胸襟,我真是相见恨晚呢,过两天我再到镇上来奉邀。你要什么,不必客气,尽管去找我。”说着,大笑而别。那李二狗得了蔡为经许多好处,听了许多好话,他就把要一根金条的话不曾再提。他也不会把那根幻想中的金条,和现在所得的来比重。临走,蔡为经还许了有事尽管去找他,二狗也就不必顾忌,高兴地分手。他心里想着,身上有的是钞票,赶快到镇市上去大赌一场。他和蔡为经背对了背走,走得是更快。蔡为经很顺利地把李二狗收买了,算着嫁女的日子更是逼近,当日就赶回家去。到家是黄昏时候了,他又叫蔡老六悄悄地约了王好德来吃晚饭。他倒是比东家还着急,见面时就深锁了两道眉毛,呆板了脸子,向蔡为经一抱拳道:“大老爹和我提的那件事,我想了两天,可没有和家里人提一个字。”蔡为经不等他说完,就一摆手道:“你不用为难,你的女婿答应了。”王好德道:“我的女婿?大老爹在哪里见着了他?”蔡为经道:“你不要性急,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地谈,我还是预备下了半斤酒和你慢慢地喝着。”说着,他还是笑嘻嘻地掏出身上的纸烟盒子来,向王好德敬上了一支。他看着东家的颜色,见他扬着眉毛,不断地发笑,这就点了两点头道:“只要东家有办法,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的。”他这是随口说的一句话,并没有指出是哪点愿意。蔡为经抓住了这句话尾子,连连地鼓了几下掌道:“那就大事成了,坐下来喝酒,坐下来喝酒。”他还让着老佃户,面对面地在账桌边坐下。蔡老六送上六碗菜一壶酒两副杯筷,将梁上悬的草帽罩子煤油灯点着,东佃二人说笑把盏。王好德见东家这样高兴,倒不知道有了什么办法,用不着玉清了吗?用不着玉清,他何必还这样客气相待?心里想着,却不住地向东家偷看。蔡为经喝了两杯酒,脸上有点红晕了,笑道:“老哥,天下没有钱走不通的路呀。你那女婿,不怪你女儿不喜欢,你也不见得十分愿意吧?”王好德手按了酒杯,点点头道:“他是有点不争气,但是他父亲和我很要好,我们是两个孩子七八岁时候定的婚事,那还有什么话说。”蔡为经道:“你愿意,人家还不愿意呢。闲话少说,我这里有证据。”于是在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,举着先一晃,然后笑道:“你那女婿跟我走了一二十里路,在我田庄上写的,这信纸信封,也在镇市上先就买着揣在身上了,这是一百二十分诚心,我念信给你听。”于是抽出一张八行信纸,捧了念道:蔡为经大老爹尊前:启者无别,晚自小和王好德老伯女儿玉清定的婚,年来多次想成亲,都难成其好事。王府大概有何异心,晚也不愿结这门亲了,请转告王府,彼此两免,任凭王氏女另找门当户对之人,晚我李端才不要她了。此据,敬上财安。